都蘭山中野書(16)
貓是黑夜裡思索的含情脈脈的哲學家,狗是鎂光燈下什麼秘密都守不住的脫口秀演員。 ——龍應台
獸醫從泰源幽谷來,風塵僕僕騎著摩托車,踏腳處一個小冰箱,冰箱裡是疫苗。
流氓已經鑽出窗口,擺出匯豐銀行門前銅獅子的姿勢,等著看達爾文和鴻堡的笑話。
小桌上已經準備好達爾文和鴻堡的「健保記事」、兩隻筆、敬奉獸醫的杯水,還有兩塊豬排骨,準備打針哀叫之後做為安慰獎品。「健保記事」中,我註記的是:媽媽是枋山流浪狗,兩狗同胞生,四個月大,達爾文姊姊「虎斑、兇悍、個性鮮明有主見」,鴻堡弟弟「全黑著四白襪、懦弱乖順,甜蜜寶貝。」
疫苗針打進頸後,只需一瞬。尖叫聲還沒叫完,就忘記痛了。植入晶片,卻是大針。
「確定要植入晶片嗎?」獸醫再問。
「為什麼要問?」對他的再度確認好奇了,「很多狗主人不要嗎?」
他點頭,「很多人不要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沒有晶片,狗在外面咬了人家的話,」他慢條斯理地說,「就追蹤不到飼主。」
「喔,」我說,「那叫肇事逃逸啊。植入吧。」
晶片用大針,一針入頸,鴻堡一陣哀號。
一看見豬骨頭,痛苦立刻消失。吧嗒吧嗒咬豬骨,三秒鐘寸骨不存。第一次養狗,總是驚異於狗嘴之巨大。
流氓一直靜靜地、靜靜地注視著一切。
貓是黑夜裡思索的含情脈脈的哲學家,狗是鎂光燈下什麼秘密都守不住的脫口秀演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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